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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Hank/Connor】Thousand Miles (一发完)

夏草:

CP:Hank/Connor(斜线有意义)


Rating:PG-13


Summary:他走了很久、很久,但他的记忆依旧鲜明。


Warning:自我滿足向,Bug与OOC皆属于我



※標題靈感來源:Vanessa Carlton - A Thousand Miles


很好聽的一首歌。




  麦尔斯在两年前只身来到他们镇上。


 


  他在镇上最不起眼的角落买了间空屋,经过一整天的忙进忙出,成功地将那间原先还算不上舒适的房子改造成家庭式酒吧,一楼是营业空间,二楼则是他小小的卧室。


 


  麦尔斯对冷热似乎毫无概念,一年四季都穿着高领毛衣,唯一的差别在于毛衣是薄的还是厚的。没有人知道麦尔斯的来历,也没人清楚他的年龄,只是在有人问起时,淡淡的笑了下,「没什么好说的。」他说。


 


  彻头彻尾的怪人,但久而久之,大家也习惯了这位神秘新住民的存在,以及爱上了那好喝得不像是经人类之手酿出的酒。不是我夸大,麦尔斯的酿的麦酒大概是全美国最好喝的,若有机会,我很乐意用我作家的身分替他写篇专栏。


 


  秉持着晚餐后喝一杯是人间至福的原则,我偶尔会心血来潮地,在闲来无事的夜晚走进麦尔斯那小小的酒馆。


 


  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,门上的风铃发出叮铃声,吧台后的人抬起头来,朝门口漾出微笑,「欢迎,杰克,今天也是老样子吗?」他问。


 


  他是个优秀的酒保,每个光顾过他小店的人他都记得,我不只一次惊奇于他过人的记忆力。「老样子。」我说。语落,一杯金黄的麦酒即推至我面前。其实用不着问的,我只会喝酒,从不点其他,我捧起酒杯,朝他举了举,算是感谢。


 


  「今天过的好吗?」闲聊似的提起,麦尔斯用他棕色的双眼望向我,「我注意到你今天来得早了些。」


 


  「我家的莱丝莉──你知道的,我刚上大学的女儿,最近交了男朋友,一颗心都放在那叫戴维的小兔崽子身上了,也不管老爸爸在家里多伤心。她以为写字谋生养孩子很容易吗?」


 


  「莱丝莉是位好女孩,她的聪明才智会让她做好判断的。」麦尔斯说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早已光可鉴人的吧台,语气和缓:「此外,戴维这孩子我见过,他人不错,我认为你可以放心。」


 


  孩子?你看起来也才多大,叫人孩子适当吗?忍不住腹诽,我问出了总是问不腻的问题:「麦尔斯,你到底几岁?」


 


  「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几岁?」将我丢出的球重新抛回我手上,麦尔斯的眼神闪着光,「我先说,你绝对猜不到的。」


 


  「二十五?二十八?三十?」从二十猜到四十,麦尔斯只是笑着,不做任何响应,我的眉头高高挑了起来,「拜托,麦尔斯,你总不可能早就七老八十了吧?」


 


  「谁知道呢?你认为我几岁,我就几岁吧。」向我眨了眨右眼(麦尔斯常做这动作,也不知道这习惯是怎么来的),「年龄只不过是一项数据而已,就算了解了又能怎样呢?用外表判断一个人的年龄又有什么意义呢?」


 


  噢,又来了,麦尔斯老师的哲学课。我摆摆手,用肢体语言表达出「停,我不擅长应付这个」的意思。话题点到为止,麦尔斯倒也无所谓,只是把擦拭吧台的抹布扔进附近的水桶,仔细洗了洗,又再度扔上桌面来回擦动。


 


  强迫症吗?我想道,但并没有开口。注视着他捏着抹布的手,在我来得及阻止自己前,我的嘴又忍不住问:「她是怎样的人?」


 


  「谁?」


 


  「(She)啊」我下巴朝麦尔斯无名指上的金环扬了扬,「还以为你是不婚主义的人,果然还是有喜欢的对象的吗。」


 


  麦尔斯的视线转下,注视着手上的金戒,良久,「是(He),」他平静地说,「以及,是的,我有(I had.)。」


 


过去式。


 


  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可以拿来闲话家常的话题,我住了嘴,为了掩饰我的困窘,我大口灌起酒来,接着毫不意外地呛到自己。


 


  麦尔斯连忙绕过吧台赶至我身旁,替我拍背顺气,在一阵彷佛连肺都要咳出来的干咳声后,我好不容易直起身子,「谢谢。」抹掉因剧烈咳嗽而挤出眼角的泪,我虚弱的向他道了谢。


 


  微微笑表示这没什么,并将一瓶醒酒剂塞给我,「你刚刚喝得有点急,牛饮容易醉酒,这是预防万一。」他说。


 


  以酒保来说,麦尔斯的行为实在是过于贴心了。「普通的酒保会赠送醒酒剂给顾客吗?」


 


  「你可以说我擅长照顾酒醉的人。」将我送到门口,麦尔斯抽走我才刚从口袋拿出的钥匙,「酒后不开车。我刚刚替你叫了出租车,约再三分钟到达。」


 


  ……我怎么就没看见你打电话呢?我猜我眼中的疑惑实在太明显,麦尔斯朝我耸耸肩,「我躲起来打的。」


 


  是喔。


 


  理智要我别再细想下去──麦尔斯这人什么都神秘,越想搞清楚他的怪异之处,只会越是让自己头痛而已。我在物理上的头痛到来之前停止自己脑袋的高速运转。


 


  他说的没错,三分钟后出租车如期到达酒馆门口。小心将我上车,麦尔斯向司机报出了我家的地址(我告诉过他我家住址吗?),并说明我可能会有酒醉反应,还请不要开得过于颠簸。


 


  「再见。」他说。


 


 


 


  他说得对。在热气冲上脑袋后,我可以感受到酒精已胃为起点,开始在全身肆虐。在先前咽下的酒水即将返回口腔前,司机成功地把我扔在了家门口。


 


  直到我洗漱完毕,头疼欲裂地躺上床铺,我才想到──我今天还是没能多了解那位神秘的酒保。


 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「为了你的安全我必须让你清醒过来,先提醒你,过程可能会不太舒服。」


 


「离我远一点,你这该死的安卓──」


 


「谢谢你的配合。」


 


「给我滚出去──」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  再踏入麦尔斯的酒馆,已经是两个礼拜后的事。


 


  「苦差事,嗯?」自动将酒杯推到我面前,麦尔斯坐回他吧台后的位置,「你的脸上写着『我工作很累,快问我』。」算是回应了我略惊讶的眼神。


 


  「的确不是什么轻松小差,《仿生人的黄金年代》。」我仰头喝了一小口(牛饮般的酒豪行为真的不适合我),「有关距今一百年前,这块土地历史的特别专题。在仿生人已成为历史文物的2138年,上头还希望我去找只活的仿生人做采访(愿上帝祝福他们的脑袋),够呛了吧?」


 


  原本还漫不经心玩着硬币(麦尔斯奇怪的小习惯,其之二),听到专题标题后,麦尔斯朝我抛过来一个有些复杂的眼神。那眼神中有太多情绪,我强烈直觉麦尔斯想跟我说些什么,但他没有。他只是捡起一时不查而掉到地上的硬币,淡淡说了句「听起来很有趣。」


 


  「我听得出你在敷衍我,麦尔斯。」


 


  「抱歉,我只是……对这个专题不太感兴趣。」


 


  真是诚实,假装一下也好啊。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,「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年轻人(麦尔斯怎么看都不超过三十,比起我算是相当年轻吧?)对那科技超群的年代充满无限好奇呢?」


 


  「会吗?」微微歪了歪头,麦尔斯看起来真的很疑惑,「在我看来那就只是个普通的年代罢了。」


 


  他这话简直就像说着「战争?我没经历过,而且我觉得那段历史很无聊。」的高中生一般。


 


  「那是个传奇性的年代啊,孩子……」秉着为自己的专题争口气的心,我语调忍不住高亢了起来:「当时科技的最高结晶──仿生人,他们自我意识的觉醒、抗争,接着革命,在历经了重重考验后终于走向建国,却在人类与仿生人即将平等的前夕──」


 


  「是的,我了解。」麦尔斯用我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尖锐语气打断了我的话。「抱歉,杰克,我今天有点不舒服,能让我提早打烊吗?」


 


  我望了望窗外,时间还是下午,我带着不解的眼神转过头来,对上他略有恳求之意的眼神,「拜托?」他又说。


 


  话都说到这了,我还有什么好为难人家的?我点点头站起身来,将钞票放在桌上,「早日康复,麦尔斯。」我低声道,麦尔斯没有回话。


 


  走出店门,我朝身后看了一眼,麦尔斯还坐在那里,像尊雕像,动也不动的望着地板,手中还捏着刚刚把玩的硬币,神情淡漠。


 


  莫非他讨厌仿生人?我暗下决心,下次不能在麦尔斯面前提起这话题。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「康纳,快逃吧,我已经没办法撑下去了。」


 


  「你真以为我会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?」


 


  「把我留下,至少你还有机会能活着,带着我,只会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。」


 


  「绝不,汉克,我以前可以无视你的命令,现在同样可以。」奋力将汉克扛了起来,鲜红与靛蓝从他们身上不断往下淌,在地上摔成斑斑小点,「是你说的!我跟你所度过的那些时间,可不是用01就能概括的!听好了,你、你这天杀的人类!」


 


  不,别这么做,康纳,求你。他可以感觉到身后因爆炸而带起的热浪正在逼近,再这么下去,两人都会……


 


  「康纳……没时间了,求你了,把我──」


 


  「绝不!」


 


  他们已经挺到窗边了,再走几步,只要能跳进湖水,他们就有机会生还。


 


  还有三步、两步、一步──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专题进展停滞不前,编辑三天两头便致电礼貌地询问我进度如何,心虚的我支支吾吾,只能结巴的说着一切都在掌控中。


 


  靠,我在骗谁?文档打开几乎都是白的,而写出来的东西既空洞又无感情,失格,我想,作为一个作家,我完全失格。


 


  我又想起了麦尔斯。距上次不甚愉快的酒会(单方面的)后,时间已过了将近三个月,这段期间我忙着搜集少得可怜(或说,少得诡异)的资料、访查当初参与者或目击者的后代(都一百年了,你还能奢望访问当事者吗?),光顾麦尔斯的酒馆(并且、或许,道个歉?)这件事在我的行事历上一再推迟,不知不觉,季节已从秋季转为冬季。


 


  我拿起挂在门边的大衣,随手招了出租车,「千里(Thousand Miles)酒馆,谢谢。」扣上车门,我对司机报出了麦尔斯家的住址。


 


  「先生,我不建议您在这个时间去。」司机转过身来对我说,「不久前那附近刚发生了帮派火拚,现场传出有人员伤亡,以及民宅遭私闯的消息,我实在是不敢保证您的安全。」


 


  火拚?伤亡?


 


  「我再多加这些钱,请你马上带我去,越快越好!」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噢,天哪。


 


  跌跌撞撞步下车,看到窗上的蜘蛛网状裂痕,我的心凉了半截;店门老旧的木门大敞,让我另外半截的心也跟着凉了透彻。麦尔斯呢?


 


  急急步入店内,屋内的狼藉让我笃定这里肯定就是司机所说的那间被私闯的民宅。「麦尔斯?」我轻声喊,「麦尔斯?你在哪里?」


 


  没想到真有个微弱的声音响应:「杰克?是你吗?」


 


  吧台后传来麦尔斯的声音,我急匆匆绕过吧台──然后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。


 


  蓝血,或说是釱液,从侧躺在地上的麦尔斯身上、那个明晃晃的弹孔中缓缓渗出,在他身下汇成一摊小湖泊,上身的套头毛衣因吸水而显得濡湿。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麦尔斯还在微笑。「瞒不住了,抱歉,」轻轻朝我眨了右眼,麦尔斯的声音小得我需要凑近才能听清:「我是仿生人,吓到了吗?」


 


  正确答案是,但此刻我才不在乎。我把麦尔斯架了起来,让他转而平躺在地上,我不知道人类的急救知识能不能适用在仿生人身上,我不知道──操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!


 


  「麦尔斯,你到底……」


 


  「我的生物组件被破坏,我的时间不多了,杰克。」他看向我,并制止我拿出手机欲报警的动作,「距离我的血流光、完全停机还有三小时,机会难得,我们来谈谈你的专题怎么样?」


 


  「我靠,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?」我气急败坏,这个神秘的酒保突如其来得坦承让我吓坏了,这简直就像──就像──


 


  「我想想……2038年,是的,那年我刚出厂,也是我遇到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一年。」不等我冷静下来,麦尔斯开始诉说他的故事,「相信你很清楚和平革命的事?」见我点点头,麦尔斯继续往下说:「我在那场革命中站在了最前线,也是我解放了CyberLife地下仓库的仿生人大军。」


 


  「等、等等──」这段话所透露出的讯息让我有些反应不及,我猛地想起了几个关于那场革命的重要关键字,「地下仓库、解放大军……你是说、你是那个、RK800?」


 


  「RK800 #313 248 317 – 51。」他说,「我们挺过了革命,迎来了被你们称为『仿生人黎明之日』的那天。」


 


  「……然后呢?」我轻声问,「我知道你们革命成功了,但几年后就因为人类而……」我说不出口,歼灭两个字太沉重,对我眼前的这人更是。


 


  「然后吗……」麦尔斯──康纳闭上眼睛,像是在回忆过去(我知道他不是──仿生人不会回忆,他们做的动作是调出记忆),「我曾经以为我和他可以走完一生(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一直抚着手上的戒指),我真的曾这么认为。」他轻声说。


 


  「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,杰克?」


 


 


 


  我点点头。


 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作为耶利哥干部高层,康纳每一天都很充实(汉克在说这个词时,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块发霉的甜甜圈)。在耶利哥办事处成立后更是如此,一个星期大概有五天不在家,剩下两天是只待半天。


 


  也因为如此沉重的公务,他们的婚礼在革命后两年才开始进入规划阶段。(「以他们的热恋程度来说,你还会觉得两年实在是太久了。」诺丝说。)


 


  「别想叫我穿西装。」汉克的语气坚定得像块铁板,「休想,只要法律没有规定『结婚一定得穿西装』,我就不穿。」


 


  「汉克……」康纳将手中的计划书又撕掉了一页,「根据习俗──」


 


  「都2040年了,谁还管什么习俗?连礼炮礼车都能透过全息投影实现了,谁还真的在乎什么习俗?」


 


  ……不无道理。康纳额角黄了一圈,接着在恢复荧光蓝的同时,他看向汉克,「那么全部从简,你觉得如何?」


 


  这才是我想要的。汉克笑了起来,「你果真懂我,嗯?」


 


  于是他们真的办了一个非常、非常简单的婚礼。


 


  地点在汉克家的客厅,公证人是相扑,结婚进行曲被死亡重金属乐取代(「你得承认,能用黑死腔喊 Yeeeees  I  doooooo实在是很爽。」汉克说),没有结婚蛋糕,没有婚礼拱门,但有两颗紧相依的心,那些都显得不太重要了。


 


  他们在黑死病骑士的专辑播完第一张时交换了戒指。汉克替康纳戴上的戒指,样式简单而朴素,没有过多的装饰,就连价格也不足什么约定俗成的三个月薪水,但几乎是在戴上的瞬间,康纳就迫不及待地啄上汉克的右颊以表示他有多喜欢它。


 


  相比汉克的朴实无华,康纳套上汉克无名指的光环就显得高科技了太多。「猜猜看?」康纳看着他,笑得非常开心,「我做了很久,你要是说不好看,我就离婚。」


 


  哇,好凶喔。「这就是你把头上那个圈摘下来的原因?」汉克道,「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摘下它,你老说那是组成的一部分。」


 


  「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,汉克。」康纳眨了眨他的右眼,「但我认为,在你的身上有着我的一部分,那会令我很愉快。」


 


  仿生人式浪漫,哈?调整一下光戒的位置,使它更好地契合手指,汉克给了康纳一个粗鲁却温柔的拥抱,同时附带一个热情且长时间的深吻。


 


  「好啦,『老公』,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?」钻出警探的怀抱,康纳狡黠一笑,对他晃晃手上的戒指,「现在是22:39,根据我的记忆,你明天是休勤日,那么在漫长的夜晚里,你有没有什么计划?」


 


  感谢科技,他家的安卓都会说性暗示小段子了。「别在相扑面前做,」将人一把拖进房间,毫不客气地将人压在床上,「就如同你说的,漫长的夜晚,是吧?」


 


  他们在接吻时笑了出来。先是轻声嘻笑,接着音量逐渐放大,直到他们开始放声大笑。


 


  我此刻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类/仿生人了。他们不约而同这么想着,并在身体节奏合而为一时十指交扣。


 


  天,我要哭了。康纳感觉自己的光学组件润滑液正不受控的往外流,「操,康纳,我弄痛你了?」他的人类说。「不是的,我是不会痛的,」康纳摇摇头,若他还保有指示灯,它必定会在红色与黄色间来回疯狂闪动。液体顺着他的动作滴到枕头上,染出点点水痕,「我只是太喜欢你了……喜欢到我想哭的地步。」


 


  温柔的人类警探将他的安卓揽进怀中,「你果真是全天下最笨的安卓了」他咕哝。我又何尝不是呢?他被身下的这人甜蜜得几近落泪,他一次又一次的吻着他,侵占他精密口腔的每个角落,摸遍他身上每处纹理。


 


  我们无法走到永远。永远这个词太过抽象,但我们都愿意为对方奉献自己的一辈子。


 


 


 


  一辈子(All my LIFE.)。


 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「听起来你们真的……很相爱。」我说,喉头发涩让,我不能很好地把话说完,「这跟我听到的情报不一样──你知道,数据只说你们觉醒了,有了自我意识,并没有提到其他的、呃、感情。」


 


  「我们确实相爱,我们向人类情侣那样,用整个灵魂去爱着对方。是的,灵魂。」看到我脸上的表情(我不确定我脸上是什么神情,但应该是不太好看),康纳嘴角微扬地补上一句,「杰克,你觉得仿生人有灵魂吗?」


 


  「我不知道。」我老实说,人造物即便有了意识,终究还是造物,就像你不会认为你家的智能电视机有魂魄在上面一样。「你呢,康纳,你觉得你们是有灵魂的吗?」


 


  他注视我良久,「我希望我有。」几秒后他才开口,声音有些苦涩。我不想去细想他为何这么说。


 


  「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,即便是现在,它依然是支撑我持续运作的动力。」康纳垂下眼,身子稍微挪动了下。他的状况看起来正在恶化,我连忙脱下我身上的大衣垫在他颈下,试图让他躺得舒服些。


 


  「为什么你说它是支撑你的动力?」我问。这番话听起来──以人类的角度来看,并不是太乐观。


 


  康纳这次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「耶利哥在我们婚后五年开始拟定建国计划,」他径自继续了他的故事,若不是我能清楚看见他眼角有些湿润,我会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题。「就像所有的国家一样,一开始都不容易,我们腹背受敌,既要对抗人类的明着来的不信任,也要提防人类暗地的阻挠。」


 


  「但你们不是和平革命成功了吗?」我问,语气满是不解,「怎么还会……?」


 


  「要是某天,你房内的所有电器突然联合起来向你说『我们想要自由』,既使你理解他们的动机,但你会全然接受吗?」他笑,听起来比较像是平常那个爱讲哲学话题的他了,「不会的,人类永远不会接受造物的反扑,至少不会所有人都接受。」


 


  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状况开始有些变化。


 


  华伦女士任满下台,新上任的总统对于仿生人的态度十分强硬。「他们不接受谈判,更别提通过法案了。」异色瞳的领导人在会议室中来回踱步,眉宇间尽是忧心忡忡,「康纳,」他唤,「CyberLife方面呢?」


 


  「我注意到他们开始尝试骇入我了。」康纳说,「CyberLife与坐上总统大位之人关系总是密切,新任总统对于异常仿生人完全不信任,CyberLife为了讨好他,必定会提供全力协助。如今的我还能阻挡他们的数据攻击,防火墙也没有任何被改写的痕迹,但照这个速度看来,恐怕不久后就是——阿曼妲。」


 


 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代表甚么意思。


 


  「我们不会让它发生的。」诺丝站起身来,看向RK800,他们之中最先进的机型,「我们冒不起这个险,一旦阿曼妲再度掌控康纳,届时就不是放不放下枪之类的选择问题了,康纳,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利用你刺杀马库斯,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。」


 


  「所以妳是希望我们驱逐康纳吗,诺丝?」乔许也站了起来,「他是我们的一份子,是我们的同胞!妳会对妳的同胞、妳的朋友见死不救?想想他对我们当初革命的贡献吧!」


 


  「见死不救是很沉重的字眼,我相信我刚刚的发言绝对没有提到这个词。」诺丝的声音大了起来,「我们都清楚他解放了大军的事,乔许,谢谢你的提醒!但也请你记清楚,康纳曾有差点对正在演讲的马库斯开枪这件事!」


 


  「够了。关于这件事,我同意我们经不起任何风险,但就这么抛弃康纳我也做不到。」一旁沉默不语的赛门终于发了话:「马库斯?你的决定呢?」


 


  依然坐在椅上的马库斯撑着额,眉头紧锁。「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朋友,只要他是仿生人,我们就该对他伸出援手。」他说,两眼紧盯着康纳──他现在已经没有指示灯了,但你还是能从紧绷的肢体语言看出康纳的情绪很不稳定──「你呢?」马库斯问,「你愿意为了我们抵抗指令吗?既使那可能困难重重?」


 


  「毫无疑问,马库斯。」康纳说。


 


  「那不就成了?」马库斯两手一拍,「你们都听到了,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,散会吧。」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「康纳,等等。」


 


  在康纳即将步出会议室时,马库斯叫住了他。他转过身来,用一副「果然如此」的眼神瞧向马库斯,「我就猜你还有话没说完。」康纳笑着说。


 


  「不愧是最先进的原型机,嗯?」站到康纳身旁,无视对方那句「曾经是。」,马库斯的声音小得必须凑近听:「我刚刚虽然那么说,但也不得不承认,我还是认为你身上存在着危险。你评估你的防火墙还能撑多久?」


 


  「不好说,有可能一个月,甚至半年,也有可能两分钟后就被破解了。」


 


  「这么说,我该在这里把你的头给扭了,以防你反过来让我的头开个通风孔?」


 


  「我相信汉克绝对会心平气和的接受的。」康纳忍不住笑了。他摇摇头,语气有些落寞:「但如果有必要……是的,马库斯,恐怕你得将我强制停机,否则我势必对你造成危险。」


 


  「……安德森警探知道这件事吗?」


 


  「他知道,」康纳说,看着马库斯略显震惊的眼神,他转开了视线:「我们谈过这件事。」


 


  「谈过同意完全是两回事,康纳。」叹了口气,马库斯觉得腹部的生物组件有些疼,「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天,你知道,虽然大家(马库斯指了指诺丝他们的方向)都不明说,但他们还是把你当朋友的。」


 


  我也希望。康纳想。


 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「但我猜还是发生了?」看着仿生人开始有些扭曲的神情,我怯生生(连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,或许、可能、也许,我不忍心听到接下来的故事)地问。


 


  「是的,」康纳的声音此时就像是某种受了重伤的生物,正在细细哀鸣,「它发生了,就在我们会议的三天后。」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『安德森警探,不论您得知了什么消息,都别来耶利哥大楼。』


 


  接到马库斯的短信,约莫是两个小时前的事,几乎是同一秒,新闻插播总统全面否决了仿生人的平权提案,并派军队攻进耶利哥大楼的消息。


 


  他们进攻了那栋大楼──有着康纳的那栋大楼。


 


  该死。


 


  抄起桌边的麦格农手枪,将自己摔进老爷车里,汉克在汽车甫发动的瞬间就使劲踩下油门。不想去算路上可能被开了几张罚单,康纳需要我,光是这个念头,就足以让他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。


 


  耶利哥不管是以前的货船,还是现在的大楼,入口都一样难找。他不是仿生人,无法透过秘钥找寻只有仿生人才能通过的重重障碍,只能根据上次康纳充当汽车导航带领他的记忆,想尽办法绕过那些普通人爬不了的跑酷项目。


 


  疯狂的用手机拨打着康纳的脑内通讯,毫无回音。,他想。他太了解自家安卓的特性,即便讲不了话,也依然能透过脑中电波骇进他的手机骚扰他。如今连通知短信都是别人发送的,这只能表示──


 


  不,这并不表示什么。汉克在那几个不祥的字眼跃上脑海前掐灭了它们。康纳可能只是休眠了,或者,又看到什么能吸引他注意的东西(比如,一摊新鲜的蓝血)而玩得太开心了。


 


  他不会有事。


 


  他不可能有事。


 


  他不能有事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耶利哥的原先明亮的会议室此刻已然半毁,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炸声。而他就躺在那里,颈部被扭成了诡异的角度,下手者的力道之大,你甚至能透过康纳喉间被撕扯开的皮肤裂缝,窥见荧光蓝的电路板。双眼紧闭,表情平静──除了微皱起来的眉间,他几乎算的上安详。


 


  「康纳……不……」跌跌撞撞地,汉克似乎连行走的方式都忘了,步履蹒跚的他,似乎用尽力气才来到他的仿生人身边。他捧起伴侣柔软却冰冷的脸(仿真体温功能呢?老是吹嘘自己是原型机,却连开起这小小的功能都做不到了?),额头抵上对方的前额,「不……」他嘶哑地说,「别这么对我……」


 


 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哭了。胸口好像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,椎心的疼自心口蔓延至四肢,让他几乎动弹不得。他想把他的安卓拥进怀里,却又怕对方几近折断的脖颈会受到更重的摧残,他只能就这么僵在那里,一遍遍的轻声喊着他的名字。


 


  「我就知道既使叫您别来,您是不可能就这么乖乖听话的。」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汉克微微转动了眼珠──不久后又转了回去──马库斯靠在坍塌的半面墙上,眼中情绪晦暗不明,「他是个勇敢的人。CyberLife出动了所有工程师进行数据攻击,他拚死抵抗到了最后,在防火墙碎裂的那一刻,他马上叫我杀了他。」


 


  「于是你动手了?」


 


  「这是最快的关机方法。若您想对我辱骂或攻击,我完全接受,安德森副队长。」


 


  「──不,」汉克依然低着头,银白的发丝从头侧垂至眼前,遮挡住他的表情,让他活像头负伤的狮子,「你做的是对的,你们的判断很正确。」


 


  「而且,这是他的选择。」抚着康纳的棕发,汉克看见有水珠砸在上方。该死,他想。泪水终究还是冲出了眼眶,他试图挣扎了几秒,几番尝试未果,汉克索性放弃对抗地心引力,让成串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,流至下巴,在对方身上留下滴滴水渍。


 


  「你说的对,这是康纳的选择,」马库斯缓缓挨到汉克身旁(他看起来状况也不是太好,汉克想,直觉告诉他,或许他们能谈话的时间不多了),「所以我也做了我的选择。」


 


  「什么意思?」


 


  「你们还有机会活下去。」示意汉克先退后,扳过康纳的头,马库斯摸索了一阵,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,将头颅向下轻压,咖搭一声,卡榫被接上的声音从康纳的伤口处传出。


 


  接着──汉克的心突突地重跳了几下──康纳眼皮微颤,而后睁开了眼睛。


 


  「怎么──?」看着试图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的康纳,连忙上前搀扶的汉克结结巴巴地说,「我以为──?」


 


  「我说过,那是最快的关机方法,但我没有说无法重新启动。」像是用尽力气了,马库斯仰躺在地上,「军队不久后就会攻破障碍冲上来,趁他们还没来之前,快逃吧。」


 


  彷佛要应证他所说的一般,爆炸声透过他们脚下的地板传了上来──很近了,大概不出三分钟,他们就会到达这里。


 


  「那你呢?」将显然还没完全恢复力气的康纳背了起来,汉克朝异色瞳的仿生人领袖大吼:「你还躺在那做啥!?」


 


  「我是耶利哥的首领,自然必须与耶利哥共存亡。」马库斯说,「我生而自由,死亦然。」


 


  可是──汉克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背上轻扯的力道拉走了注意力,「汉克,放我下来。」


 


  不等他反应,他的安卓径自从他背上溜了下来,「马库斯,」语气郑重而庄严,定定地望向马库斯,右手放在胸前,康纳微微欠身,向他行了礼:「愿RA9与你同在。」


 


  ──你也是。马库斯用唇语对他说,接着便闭上了眼睛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大楼的出口与入口皆已被堵死,楼梯与逃生梯皆被敌方占领,唯一的希望只剩下──


 


  「跳窗,」康纳说,「看到外头的湖水了吗?我们现在在西侧,要是我们能透过大楼东侧最旁边的那扇窗,落在湖上面的话──」


 


  「康纳,现在是冬季,你就没想过那湖水上面有多厚的冰?」


 


  「是初冬。」他强调,「冰层并不厚,而且,我演算过,要是你先把我丢下去──让我说完!」康纳打断即将出声抗议的汉克,语气急急地接下去:「把我丢下去砸破冰面,造成的冰裂足以形成可让你入水而不摔伤的安全范围。」


 


  「是喔,说的好像我就得同意你一样,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会变得怎样啊,聪明脑袋?」


 


  「或许会机体受损,但不至于停机。」康纳扯着汉克,向大楼对侧的窗户奔去。为什么这路途天杀的这么长?康纳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道。据他们冲至目标窗户旁还有约20秒,撞破窗户需要5秒,而距离军队逮到他们,还有──


 


  8秒──!?


 


  来不及了!


 


  「汉克!」他喊,与此同时,身后不远处的逃生门被一脚踹开。「不准动!」几名手持特制警备枪的军人大吼,将枪口对准他们。


 


  怎么可能──?康纳的中央处理器高速运转,据他的计算,敌方不该这么快就追上他们的。


 


  「很讶异吗?」其中一位军人说,「CyberLife能破解你的防火墙,自然能干扰你的计算。这没什么好难过的,仿生人们,很快就结束了。」


 


  等等,他说了


 


  「汉克,快跑!」一把将警探推开,下意识想护住他的人类,康纳闭上眼睛,准备迎接子弹穿透身体的冲击。四声枪声响起──但是康纳只感受到了小腿上被击中了一发,其他的呢?


 


  「唔……呃……」在康纳推开他的瞬间,反过来将安卓护在怀中的人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。鲜红在他的肩上、腰上及腿上开出了血花,很快的,衬衫与裤子就被染红了大半。


 


  「是人类……!?」开枪的军人们被那摊红吓住了。他们看着仿生人发出不可置信的哭吼(他们从未想过机器也能发出这种声音),用手徒劳地摀住银发人类身上的血洞,好像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殷红的生命之源从人类体内流出。「汉克……汉克……」他们听见他说,声音嘶哑而难听。


 


  他们慌了。以至于他们看着仿生人奋力扛起重伤的人类,试图逃离现场,他们也没有上前追捕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军队又开始引发各种小型爆炸了,铁了心要将这栋大楼与来不及构筑的仿生人国度一起毁掉。


 


  「康纳,快逃吧,他们迟早会重新追上你,而我已经没办法撑下去了。」连说话都让他感到吃力,汉克看着不放弃的小安卓,眼神既是心疼又是不舍,他知道他能看着他的时间所剩无多。我真想再看久一点……再久一点……再久一点点就好……


 


  「你真以为我会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?」声调染上明显的哭腔,康纳一向理智而清晰的记忆宫殿此时浑沌一片,「想都别想,汉克,我做不到!」


 


  「把我留下,至少你还有机会能活着,带着我,只会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。」


 


  「绝不,汉克,我以前可以无视你的命令,现在同样可以。」奋力将汉克扛了起来,鲜红与靛蓝从他们身上不断往下淌,在地上摔成斑斑小点,「是你说的!我跟你所度过的那些时间,可不是用01就能概括的!听好了,你、你这天杀的人类!」


 


  不,别这么做,康纳,求你。他可以感觉到身后因爆炸而带起的热浪正在逼近,再这么下去,两人都会……


 


  「康纳……没时间了,求你了,把我──」


 


  「绝不!」


 


  他们已经挺到窗边了,再走几步,只要能跳进湖水,他们就有机会生还。


 


  还有三步、两步、一步──


 


  手终于摸上那片冰冷的玻璃,康纳使劲用脚踹上那片看似脆弱的玻璃──文风不动。是强化玻璃。


 


  「不……」汉克听见康纳喃喃,「不……快破啊……拜托……」几近绝望,康纳又加大力道,却被踹击所带来的反作用力震得身子一歪。 


 


  砰。


 


  「汉克……?」看着汉克掏出预藏在外套内袋中的麦格农手枪,击破窗户的脆弱四角,他连忙扶住因后座力而险些软倒在地的警探。


 


  「康纳,给你两个命令。」


 


  「什么?」


 


  「第一,把窗户踹开。」


 


  看向虚弱的人类,康纳点点头,他轻轻放下已经意识有些模糊的人类,朝着结构已被破坏的玻璃恶狠狠踹下去──这次很顺利,窗户被踹了下去,康纳看着它落在外头的冰湖上,摔成一片片。


 


  「好了,」康纳说,「然后呢?」


 


  「第二,」声音近得康纳大吃一惊,汉克不知何时已绕至他背面。他转过身,试图阻止汉克──他太懂他了,他完全猜得出汉克要做什么──但警探再他还没来的及反应前,将他奋力向外一推。


 


 


 


  「──活下去。」


 


 


 


  在他落入水面前的最后一秒,他看到窗边警探的身影被爆炸与火光吞噬。


 


  接着他便陷入黑暗。


 


 


****


 


 


  「耶利哥大楼之役引发了社会挞伐,但都被压下来了。时间流逝,不出多久,人们便把这件事给淡忘。人类意识到绝不能赋予造物过高的智慧,于是在几乎是全国同意的情况下,仿生人时代宣告终结。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其他伙伴,诺丝、乔许、赛门、马库斯──」


 


  「那……」我希望我的声音可以不要这么抖,但我克制不住,「你回去找过吗?」


 


  康纳的褐色双眼紧盯着我──既使我们距离这么近,我还是无法判读那双眼里的情绪,太多了──「有。」他说,「我重启时,攻击行动已落幕,周遭一片寂静。」


 


  「我试着回到我最后看到他的那层楼。我找不到任何像他的人,但我在破窗旁发现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……」他哽了下,我知道他说不出口,「纵使那样,我依然了认出那人的身分。他的戒指,跟我额上曾有的光环型号相匹配。」


 


  「天哪……」我很难过,我更为了我必须听完这人用灵魂所刻划的一生而心痛不已,但我知道我必须听──康纳忍了整整一百年!一百年啊!


 


  「我无法出席他的葬礼,我不能冒着被认出的危险──他给我的最终命令是活下去,我必须遵守。」康纳闭上双眼,身体微微发着颤,「我在大家都离开墓园后才从躲藏处出来。我没有待很久。」


 


  「在那之后我开始旅行。我四处流浪,试图赚点钱,买个勉强能住的房子,待上一阵子,并在大家开始发觉我的老化速度是零之前离开。」


 


  「我不是没想过自我了断,但每当我拿起枪对准自己,就会听见汉克的那句命令。于是我又活过一天了。」


 


  「可是我真的累了……我撑了一百年,走了千里,你说,我现在可以去找他了吗……?」


 


  「我真的好想他……我想他的温度、他的气味、他老是不刮而硬得扎人的胡须……」


 


  「可以的,你当然可以。


」瞄了一眼手表,两小时又58分过去了。我哭得一塌糊涂,我抱着声音已经开始微弱下去的仿生人,颤抖得像个做工特别差的筛子,「噢康纳,好孩子,这一百年辛苦你了,你自由了。」


 


  「杰克……你觉得,如果可以,我能不能……跟他葬在一起……?」他的光学组件明显逐渐失效了,他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,但他抓着我袖口的力道依旧有力,「我不知道仿生人有没有天堂……只是一点也好,我就是希望能离他近一些……」


 


  「能,你当然能!我说什么也会把你带过去,掀翻葬仪社我也要说服他们把你们葬在一起!」两小时59分,我不知道康纳还能不能听到我说话,事实上,他几乎已经不会动了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最后,我听到他说:「I'm coming, Lieutenant.」


 


  三小时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专题造成的回响空前绝后,各大媒体都想从我这里挖出点什么,历史的惨剧、人类的傲慢,一时之间,好像全世界都站在仿生人这边。


 


  我婉拒了所有媒体邀约,拉上家中所有百叶窗,把那些草丛中闪闪发亮、对准我家的镜头通通隔绝在外。


 


  千里酒吧讽刺地成了一个观光景点,而我再也没踏进那里过。我知道那个有着坚忍灵魂的酒保已经不会再为我调制任何麦酒了。


 


 


 


  康纳死后我便火速联络葬仪社(当他们赶到时,脸上的表情让我印象深刻),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机场(带着康纳过海关着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,但总之我们解决了),订了第一班飞往底特律的飞机,在换日之前抵达了底特律。


 


  墓园在百年后显得更加孤寂,但这不妨碍我找到那深情警探的墓碑。「请将他葬在这里,对,在这个人旁边。」


 


  「先生,」将墓碑立起时,其中一位人员出声询问,「您说他叫康纳,那么请问他的姓是?」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「安德森,」我说,「他叫康纳‧安德森。」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Fin.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「你来早了。」


 


  「抱歉,汉克。」


 


  「我没要你道歉。」


 


  「我可以问个问题吗,汉克?」


 


  「干嘛?」


 


  「这里是天堂吗?」


 


  「还有其他答案吗?欢迎来到天堂,你这笨安卓。





Fin....?


......


謝謝看到這裡的你,也謝謝你忍受我拙劣的故事,若有機會,我們下次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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